「嗯啊——真舒服呢，昨晚睡了个好觉。」
醒来时，镜流伸了个懒腰。
发现身旁的被窝已然空荡荡，她连忙闭上眼，伸手摸索床头柜的黑色薄纱眼带，迅速给自己系上，这才松了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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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明明说好的，要带我一块去上班，结果又是偷偷走了。」
白发女子无可奈何地起身靠在床板上，捋顺着自己的柔发，
「今天…继续先做家务吧。」
一天的时间很长，得好好规划才行，否则…对镜流来说，待在一处无所事事，是很痛苦的事情。
外面的天气如一，可镜流的思绪却在不断更迭。
她的视野里被强加上一层黑色滤镜，尽管膈应，却是保护自己的方式。
她很感谢穹。
愿意收留她，同时也不打听自己的过往。
而且…最重要的是，这位少年，可以压制住自己体内的邪祟。
邪祟，那是一种不可言状却不可预知的东西，没有人能说清楚那是什么，但镜流已然被这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困扰了许久。
科学，玄学，该试的方法都试过了，该失败的，也总会失败。
在「发病」期间，她会异常暴躁，心脏会异常难受憋屈…
以这种态势进行下去，死亡都不在话下。
两周前，她在罗浮市的某条街道上，忽的嗅到某种气息的味道。
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，但是嗅着的话，可以缓解这种痛苦，所以她愿意前往…
直至停留在一栋高层公寓面前。
「气息越来越浓了…」
她在内心给自己提醒道。
邪祟的力量似乎也在体内反抗，一瞬间，她突然失去力气，被迫蹲在了垃圾场前。
*
转眼间，快到了晚餐时刻。
镜流在衣柜前徘徊了许久，最终扯了一套穹的衣服便往身上套。
理由是，穹给她买的几套衣服，基本上布料都很少，尽管那是正常尺度，但镜流就是穿不惯。
倒不如穿上穹的衣服…尽管他的短袖确实宽松，但安全感最起码是有了。
按照昨天教的，打车，等待，一气呵成。
「这也没什么难的。」
她给自己默默打气道。
这位仙气飘飘的女子，赫然穿上了男友的宽松衣服，出现在了应约地点。
周围是车水马龙，正值下班高峰期，人流也相当密集。她隔着黑色纱布，寻找着少年的身影。
「镜流，我在这。你学的蛮快的嘛。」
穹从人流中穿出。
看来他也很准时。
「这并不难。」
镜流舒畅地吐了口气，因为从现在开始，她可以摘下纱布了。
「话说…为什么穿我的衣服啊。」
穹一眼便发现不对劲。
「我不习惯穿裙子，尤其是吊带裙。」
镜流很认真地回答道。
「欸…那就是我刻板印象了，总觉得你们女孩子会喜欢…」
「我不是女孩子。」
「好啦，所以，你反而喜欢这种衣服？」
「倒也不是，宽松，不合身，行动不太方便。」
「挑修身的款式最好对吧？布料柔软的运动服——」
「嗯，听着还不错。」
镜流最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
「那行，吃晚餐前，再带你去买衣服。」
穹相当积极地拉住镜流的手，在人群中穿梭。
罗浮市，中心商城。
这里的装修风格偏向古风。
外面顷刻下起了淋漓小雨，滴滴答答，落在瓦缝间。
「我觉得我很像水蛭。」
逛街间，镜流开口。
「欸？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比喻…」
穹没转过弯来。
「因为我总是在花你的，用你的，吸你的血，所以像水蛭。」
她一脸严肃地解释道，
「我很抱歉。」
「你不也有回报吗？比如说昨晚的服务就很到位了，所以…不必感到抱歉，我们彼此…各取所需～」
「你后半段的话，我不满意。」
镜流见缝插针地说道。
「不满意？」
「因为，这样的用词，仿佛我们两个是在利用彼此，完事之后，就会把对方抛弃掉一样…」
「好吧，是我没有考虑周到。」
穹啊哈哈地笑道，
「啊哈哈，我只是想说，你不用感到抱歉啦！！走吧，这一家衣服店，是同事给我种草的…」
镜流苦涩地笑了笑。
我是个麻烦的家伙吧。
她想。
*
在穹的压制下，镜流的情况有所好转，邪祟的力量仿佛没有像之前那般强烈，但也不至于一点威力都没有。
「病发」之时，镜流仍会感受到情绪的不稳定，心脏的沉闷。
又是待在公寓里的一天。
镜流坐在房屋里头，看着窗外。
楼层不高，所以可以看到暖黄色的灯光泼洒在地上。
路灯下，照着一段无人的道路。很快，穹就会出现在那里，然后搭上电梯，转而出现在自己身旁。
看到鹅毛般的雨滴在路灯照耀下变得更加明显，镜流意识到，罗浮也开始下雨了。
猩红色的眼眸开始闪动，她好像坐不住了。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，可仍没有盼到穹的到来。
她身上穿着穹给她新购置的黑色古风长袍，颇有武侠剑客风范。加之扎了一头高马尾，更是有模有样。
白发，黑袍，猩红之眼，三种颜色的对比总是强烈的。
她的情绪也变得高涨，强烈，最后，镜流再也忍不住了。
「离开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。」
「靠别人，压制自己的邪祟，是不长久的事情，还会害了别人。」
「你的出现，搅乱了别人的生活，难道你还不明白吗？」
脑袋里，有千百种声音。
「烦死了…」
镜流咬着牙，跑出了公寓，淋着小雨，漫无目的地奔跑。
累了就停，休息好了，继续跑。
远离他，远离他…
*
「我回来了哦，给你带了夜宵。」
打开公寓的房门，穹像往常一样呼喊道。
无人回应。
「该不会睡着了？」
穹快步走向卧室。
推开门，打开射灯，床上也没人。
直到此刻，他才真正慌乱起来，
「镜流，镜流——！」
翻遍了整个屋子，都没找到。
「可恶…难道又跑去找我了？」
「今晚被同事拉去神婆问财运…忘记跟她说一声了…」
「怎么连一小时都等不及啊！」
穹也跑出公寓，淋着小雨。
感冒就感冒吧，尽管自己最近身体状况并不怎么样。
思索着自己这段时间带镜流去过的地方，累了就停，休息好了，继续跑。
情急之时，脑海总爱回放走马灯。
穹与镜流的记忆…
那个啥也不懂的清冷美人…
他从未觉得镜流麻烦，
倒不如说，他乐在其中…
从未觉得她麻烦…
他已经开始离不开镜流了。
*
越爱，就越痛苦。
穹，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的想法呢？
可我不能一直依靠你，那样是不长久的。
我只会害了你，明白么？
原谅我的不辞而别。
我已经…离不开你了…
但是，是的，现实里，就是有那么多的转折。
但是，我还是得离开你。
尽管你我都会感到痛苦。
可，我爱你。
雨夜，镜流在奔跑。
雨夜，穹在奔跑。
好久，好久，不知道到什么时候。
相逢在无人的公园。
雨还在继续，滴滴答答，落在泥土。
镜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穹双眸骤缩，看着眼前的人，不敢眨眼，怕下一秒就会消失，
「快过来，快过来——！」
他发疯似地喊叫。
「不、不行…」
镜流身体有些摇晃，她往后挪步。
「镜流，你是在找我么…镜流…」
「不。」
镜流使劲咬住嘴唇，好痛苦啊。
感觉泪水快要夺眶而出了。
之所以要离开…
是因为，邪祟会扩散啊。
跟穹在一块，她的确可以很开心，她也不会想着离开。
但是…扩散的意义等同于，穹帮她压制，也会沾染上邪祟。
一介凡人躯体，又怎能扛住邪祟的侵蚀。
除了远离穹，别无他法。
「我做错了什么，导致你想要离开我？」
穹脑子早已不冷静，
「你快过来，我真的怕你…不在我身边…」
「你就不好奇…我的过往吗？你没错，你没有做错…」
镜流已然泪流不止。
她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，靠在一旁的电线杆上。
「我好奇，可是我不敢问，先回家，好么，镜流，不要淋感冒了。」
一开始，她把他当工具。
治病的工具，毫无感情可言。
他想要什么，给他便是。
反正，当自己治好的那一刻，工具也会死去。
可后来，他真心待她。
她感受到了，前所未有的情感，叫做爱。
她开始对工具产生了感情。
她不希望他死去。
因为有了爱。
所以，别无他法，她要选择离开。
尽管，自己可能会死去。
「小弟弟，跟你说了，你也不会懂。」
镜流决定了，要让对方讨厌自己。
雨夜里，她突然高亢地大笑。
「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懂？现在，听话，好嘛？先回家…」
穹双手合十拜托道。
他的心态也受到了严峻的挑战。
「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稚鬼，当然不会懂的，所以，现在麻溜点，自己滚吧。」
「你是想要我因此讨厌你么？」
穹看穿了一切，
「我不可能心甘情愿放你走的，无论如何。」
「就算…你可能会丧失自己的生命？」
「我之所以会生病，是因为我体内有邪祟，你知道吗？」
「我知道，也问了神婆。」
「你…」
镜流有些哽住。
「我知道自己于你的意义，你根本离不开我，镜流。」
穹义正言辞地说道，他看着对方的眼神，是不容拒绝的。
「可是…」
「作为代价，我会沾染邪祟，然后死去，对吧。」
「那你明明知道怎么还蠢到要和我在一起啊啊！！」
穹走到镜流面前，突然抱住了她，
「我不怕。」
「你真的是幼稚…生命都不懂的珍惜的小鬼！」
镜流捶着他的胸口。
「跟我回家吧，我的命，一直都是你的。」
僭越的少年妄图挑战神罚——饮月之乱的三大代价之一。
兴许，他还真的有能力做到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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